傅成刚同老爷夫人商量完妹妹的婚事,回院里褪了衣裳,正准备睡呢,又想起明日要给余岳阳带的点心,便叫了丫鬟来吩咐:“你去叫厨房明天一早给我做一碟滴酥鲍螺来。”

    丫鬟盈盈笑着:“少爷平日最不爱吃这些果子点心的,怎么想起来要吃这个了?”

    傅成坐在床榻上握着书,斜着看她一眼,丫鬟立即止了笑:“奴婢这就去,少爷先歇着罢。”傅成单手撑着膝盖,又看起书来,看着看着嘴角含笑,想起余岳阳,最爱他家厨房里做的这个滴酥鲍螺。

    丫鬟才出去没多久,金龙就火急火燎的跑进来:“少爷,有急事儿!”

    “什么事?”傅成放了书站起来,心里疑惑半夜三更什么急事,未必是余岳阳又挨打了?

    金龙走近了:“梁公子的人来了,说是他家少夫人病重,老夫人不让请太医,没办法才来找您!”

    “梁锦刚去了洛阳,怎么何须问就病重了?”傅成蹙着眉,赶紧换了衣服跟金龙往小角门去:“你赶紧去拿牌子吩咐人套车,我在角门等你。”

    傅成让人快马加鞭,到家里常用的太医府上将人请了来,路上亦将事情知道了个透彻:“已派人赶去洛阳了么?”他沉着的问林鸿。

    “已去了。”林鸿第一次同傅成说话,相比梁锦,傅成稳重许多,他感叹着:“我以为梁锦跟他夫妻同心,又是圣上指婚,日子过得定然顺遂如意呢……”

    外头是车轮声和雪声,“咯吱咯吱”的,压得人心绪不宁,傅成瞅了眼林鸿,又说:“看你有些面熟,梁锦带你出来过?”

    “奴才原来是外院传话的,兴许公子到府里来时见过。”林鸿不卑不亢的坐在对面,手里提着灯笼晃荡。

    傅成十分赞许:“你读过书?”

    “读过几年,让公子见笑了。”

    傅成掀帘子看了一眼,快到梁府了:“既然读过书,就该想法子替自己赎身。”他搓着手背取暖:“总不该甘心替人为奴一辈子……”

    这话像在林鸿耳朵里打了个响铃,脱了奴籍做个小买卖,纵使不能科考,也可以读书,这样的日子岂不好,他拱拱手:“多谢公子提点!”

    “这有何谢的?”傅成横着眼看他,有些莫名其妙:“这个道理你读过书自然也是明白的。”

    林鸿难为情的点点头,自从卖身梁府,他家中已亲人具无,从前偶尔想过,但离开梁府,他也没地方可去,便觉得讪讪的,如今他年岁大了,再提起来这事,年幼时的蹉跎厌世已不见,生出些踌躇壮志。

    没多一会儿就到了梁府的西角门,看门的小厮林鸿早就打点好了,他们睁一眼闭一眼,只要太医不进去,什么都好说。

    傅成也下了车,往后头那辆马车上去,雪地里车辙脚印一堆,张太医在车里头拢着袍子昏昏欲睡。林鸿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,药煎了给何须问服下后,后半夜才转醒。

    得了好消息,傅成和张太医都松了口气,林鸿不放心,多嘴问了句:“敢问太医,我家少夫人为何会昏迷这么久?”

    “按理说疼晕过去的人,没多会儿也能醒过来了。”张太医掀着马车帘子,也有些疑惑:“……恐怕是加上风寒,才久不能醒,只要按我的方子再吃几服药,烧退了就能好了。”说完放下帘子,又由傅成送回家去。

    等回到傅府时,已是幽蓝幽蓝的一片天,睡也睡不成了,傅成换了身行头,装点了滴酥鲍螺,在马车上靠着眯一会儿,往书院里去。

    长明书院在大京是出了名的严格,寒冬腊月的,又快过年了,别的书塾都闭了课,只他们的学子,还在矜矜业业的学文章、背诗书。

    官家子弟们还好,一个个穿貂裹裘,捧着手炉,里头还搁着香片,一熏,满堂的香味儿交杂着,除了天短,倒是没什么太为难的。